在地球上，通常而言，科學家的地位要比工程師要高。而理論科學家的地位，又比那些實踐者要高。而端坐在所有科學巔峰的那個王座位置上的，則是兩種人：數學家和理論物理學家，或者叫基礎物理學家。

整個地球現代文明，可以說都是建立在這兩者的基礎上的。

地球人類近代以來，發展速度之快是史無前例的。在技術發展上近代的百年時間，頂的上之前數千年時間的總和，關鍵因素之一就是理論的指引。這是科學發展方向的指路燈。

說起科學家，人們第一個想到的估計就是愛因斯坦、牛頓之類的人。他們其實並沒有發明出太多具體的東西，和愛迪生之流差遠了。但是他們所作的，遠比發明一個東西重要得多，他們指明了一個發展方向。

但是……理論指明方向，卻還遠不能創造現實中的東西。

而現實中，一切卻已經都來不及了。

一只很難形容的生物正在地上爬行著。

那不是一個正常的生物，要形容的話，它的身體整體輪廓像是老鼠，當然因為腿短腹大，四足行動。但是一只老鼠可不會長到像一頭豬那麽大。更別說它的身體的很大一部分上沒有長毛，而是長得簡直如一個化膿的傷口。在這個部分，綠色的粘液正在緩慢分泌。這些粘液沿著它的四肢向下流淌，在地上留下一條綠色的痕跡。

而在它身體的另外一些部分，則生長著一些彼此矛盾的部分。有些地方長著鱗片，有些則是尖刺，還有一些像是裸露的皮膚——整體來說亂七八糟的活像拼湊起來的怪物，讓一個地球人第一眼就本能的聯想起“基因變異”這個詞。

當然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

陸五很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在這裏再次看到這個東西。事實上上一次他看到這種扭曲變異的生物是在另外一個世界——哪怕在那個世界，這種怪物同樣讓人留下噩夢般的印象。

陸五以為他已經忘記了這種東西，但是事實證明這東西很難被遺忘。

和很多科幻中的劇情，世界末日變異出現的都是吃人怪物不同，這種怪物動作遲緩，對人類根本造不成什麽威脅。甚至它到底是吃什麽的都是一個值得商榷的問題。但是，它帶來的恐怖可絲毫不亞於那些吃人怪獸。事實上，某種角度來說，它遠比吃人怪獸更加可怕。

因為吃人怪獸至少你還可以與其戰鬥，至少理論上，怪獸會有被殺光的一天，而這種東西……代表著漫長、平靜，但是毫無希望的末日。

“異化”在地球上已經開始了。這意味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動物和植物，都是不可食用的。吃下這種東西，人類的基因照樣要開始崩潰瓦解變異，喪失一切智慧和理性，變成無法形容也難以想象之物。眼前這東西現在是一個詭異的野獸，但是過去曾經是什麽，真的只有天曉得。

人類如果沒有食物，只能活十幾天，而這一切將持續數百年。

現有的糧食儲備足夠地球人類生活幾百年嗎？答案是絕然否定的。不管地球人類怎麽應對，不管他們做出什麽英勇或者愚蠢的選擇，他們最終的命運都已經無法改變了。

陸五睜眼看著。前方是一片昏沈的光明。太陽照樣升起，而世界上的一切都無法改變了。他曾經以為，一場征服戰爭總是伴隨著血與火，要經過頑強的抵抗和反覆的拉鋸。但事實上根本沒有，也無需那麽麻煩。

所謂的激烈戰鬥什麽的，只會發生在科技等級接近的敵人之間。

在這片土地之上，一個身影聳立著。

那個一個上半身類似於人體，但是下半身則是蛇軀的生物。雖然說是蛇軀，但是其實並沒有鱗片，而且尾巴末端蚯蚓一樣突兀的形成了一個橢圓形。

當然它的上半身也只能說人型，而不是人類。雙臂，手有四指，指關節比人類多一個。這個生物的頭部並非圓形，而是長條，像是一個人戴了一頂高帽。它的嘴巴則和人類截然不同，更加接近昆蟲的口器。他在對著陸五張開口器，似乎是笑，又似乎是發出吶喊。

迦舍人……被術士們稱為“女妖”的生物。叫這個名字是因為他們的身體（也就是上半身），有點類似人類女性，不過無法確定的是那到底是不是**。

這就是迦舍人，這一切的元兇。

他們是科技上絲毫不遜色於術士，甚至比術士更高一籌的高等智慧種族，可惜的是術士們除了科技，還有被稱為“魔力”的超自然能力。迦舍人的技術顯然還沒達到戰勝魔力的程度。他們最終都在術士們的怒火之中消逝了，但哪怕如此，他們依然在瓦歌上留下了濃重的痕跡。

陸五終於明白這個生物在笑，放肆的，得意的笑。難以形容的怒火和悲哀同時在他心中升起，他雖然自己知道什麽都做不到，但依然本能的握緊拳頭……

下一瞬間，他的眼睛睜開，看到的正是昏白的燈光。

牢籠的燈光比較昏暗——雖然說是開燈睡覺，但是卻也是熄掉一部分燈。除了值班人員之外，所有人都亂七八糟的躺著，鼾聲此起彼伏。

就算是不許入睡的值班人員，其實也是睡意朦朧，而且距離陸五這邊比較遠。

“搭檔，你做噩夢了嗎？”陸五還感覺脖子上冰冷的感覺，耳機裏卻響起高手的聲音。

非常輕微的聲音。說起來，高手過去其實是非常避諱發聲的——每到人多的地方，高手就不會再說話。但是這一次，他主動說話了。

“是的……我夢見……”陸五輕聲說道。他說話的聲音也很小。雖然嚴格的說這毫無必要，好幾個人鼾聲音量驚人，就算有人豎起耳朵細聽，也是聽不見說話聲的。“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我找了一個線索。”高手說道。“一個前所未有的重要關鍵線索。”

“什麽？”

“今天，看守所來了一個人，不是囚徒，是客人。而這個人對你很關註。”

如果陸五沒記錯的話，自己似乎沒看到符合這個標準的人。他看到的也就是幾個管教。

“他沒有直接見你，而是通過監控觀察你，”高手說道。

“你怎麽知道的？”

“哈，這個看守所裏監控到處都是，只要能找到方便進入的渠道，這裏的一切動靜我都能知道。”高手說道。“而且很幸運的是，盡管這裏大部分的監控都是單純的視頻，但是也有一些有聲音……他們在一個房間裏聊的天。房間裏雖然沒有錄像，但是監控正常運作。所以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我查找了那個人的身份……花費了不少力氣，但是還是找到了，多虧現在的網絡發達吧。”

“什麽人？是……我們預想的那些人嗎？”他想起自己得罪過的人。那些親戚、同學、鄰居、路人或者其他諸如此類的人。雖然陸五自我感覺自己應該沒有什麽想要自己性命仇人，但是前提是對方必須是“普通人”。擁有正常範疇內的理智和感情。但是萬一某個人心理不太正常，那麽情況不能用正常邏輯來推測了。

有的時候，那刺過來的匕首雖然鋒利，卻是雪亮的。但是發現匕首並不起關鍵性作用。握持匕首的手臂，還有驅策手臂的大腦，那才是真正的更遠所在。

從一點來說，陸五才發現想要殺自己的人真的太多了——以至於根本無法統計。畢竟誰也不能保證一個看上去正常的人實際上卻有心理變態的可能性。說到底，一個人生活在世界上，或多或少，總是會和其他人發生矛盾沖突的。

“不，搭檔，和我們想的不一樣，那是一個……我可以確信和你沒有任何交集的人。”高手說道。“涇渭分明的平行線，你們的人生從來不曾有過任何接觸。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來看，他對你的興趣應該都只是那種‘一時興起’而已……當然，目前只能是嫌疑。搭檔，你的情況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加險惡。要知道，我的力量終究有限的，阿呆也不願意戰鬥。”

雖然說收買阿呆幫忙意外的簡單，但是怎麽說呢，阿呆的力量能不能戰鬥卻是一個問題。

阿呆擁有治病療傷的超自然能力，甚至能治療一些目前尚未解決的絕癥，比方說癌癥。盡管從理論上來說，阿呆既然能把癌細胞治好，那自然能把正常細胞癌化。但是這種力量能不能用於短兵相接型的戰鬥卻是一個疑問——此外，說不清楚是信念還是其他什麽緣故，阿呆不肯戰鬥。

“我知道。”陸五回答道。他已經正視過這個問題了，或者說，從一開始決定實行這個計劃開始，他就知道這其實是有危險的。

這個所謂引蛇出洞的計劃，歸根結底是給敵人創造動手的機會。然後，順藤摸瓜，沿著敵人暴露出來的渠道去追查。

之前陸五不是沒有遇到敵意，比方說之前鋼鐵廠那邊被一群莫名其妙的各種部門過來各種檢查之類。但是那些事情，雖然說顯然是來找麻煩的，卻裏面卻感覺不到殺機。

雖然說是來搞你的，但是到底是要你錢還是要你的命卻無法確定。事實上，感覺上更像是前者。高手沿著這條線，最終找到了一個什麽局長、市委常委等級的人，線索就中斷了。想要繼續追查，必須陸五主動出擊，來個窮追猛打，甚至用各種不合法的方式（比方說把人綁架過來拷問什麽的），否則就沒辦法了。

而用這種辦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憑空給自己添加了風險。

事實上哪怕追查下去，能追查出一個什麽成果卻也難說。說不定只是某某領導腦子一熱，或者似乎某某人看上了鋼鐵廠想要分一杯羹——總之，所謂上有所好下必投之，皇帝一句話，下面跑斷腿。誰能說清楚那位源頭的大領導是什麽想法？也許真的只是隨便一句話，一時興起而已。對於現在的陸五來說，這種較小的概率不值得浪費精力，冒著風險去追查。

說到底，要怎麽判斷殺機卻也很難。除非對方做出了實實在在的行為，否則壓根沒辦法判斷。而實實在在的，不可能看錯的實際行動……那就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了。

說白了，就是要從一場真正殺局裏逃脫出來才談得上順藤摸瓜，反過來追查對方的行蹤。

“所以搭檔，為了萬全之計，我給你找了個護衛。”高手突然說道。

“護衛？琥珀？”陸五略微驚訝。

“不是小術士，沒她那麽強，但是呢……某種角度來說相似啦。不過我不得不說，我還沒有完全說服她，或者說還沒有給出她滿意的價格。所以她會來見你，而你必須說服她。總之，這是一筆交易，和阿呆一樣。順帶說一下，她已經來了。”

“來了？”陸五一驚……這裏可是看守所啊！而且是半夜，除了管教，還有誰？

他小心翼翼的爬起來，慢慢的走到門邊，順著那個小窗子朝外面看去，然後看到了一個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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